秀兰·邓波儿(4)
第160期
讲故事/七月
编 辑/廿芭
千叶树/点蓝字请关注
上次的风波平息过后,沈家人刻意回避着生孩子的话题,都揣着明白装糊涂,又仿佛是桌面上明晃晃扎着的一根鱼刺,谁都不愿意轻易去碰一碰。
沈文波其实担心依居秀贞的脾气,搞不好真的要走到离婚这一步,没想到一纸保证书了结了。
妹妹文凤分析说是嫂子其实自己也觉得理亏,她晓得要是说了肯定一家子全反对,干脆来它个生米煮成熟饭,先斩后奏木已成舟了。
老太婆咂咂嘴说这个女人心机深呢,我们玩不过她,幸亏你哥这回硬正了一回,好歹杀杀她的风头。
沈文波哭笑不得了,说看你们说的,搞得跟阶级敌人似的,至于嘛。
后来沈文波琢磨了,写保证书这样类似于小孩子赌气的做法,其实是居秀贞给他个台阶下。自己也的确不冷静,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打她。
以前他们还聊过家庭暴力的话题,沈文波说好女人舍不得打,坏女人不值得打,居秀贞对这句话很欣赏。其实居秀贞从来也没说过不愿意给他生,只是他们的理解和想法不同步没合拍而已。
沈文波自己想通了,对居秀贞的态度慢慢恢复到吵架以前的状态,居秀贞自然也感觉到了,嘴上不说,行动上倒是积极回应着。
她去中心的趟数多起来了,沈文波晚上收工迟了,她就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过去问。
有一次无意转发了一条短信:饭在锅里,我在床上,你先吃饭,吃饱干嘛?
沈文波看得乐了,回复她:饭已吃过,浑身是劲。你想干吗?干就干吧。
小梅看见师傅独自乐了,好奇地问他什么段子呀?沈文波合上手机说,是个脑筋急转弯。
夜里沈文波意犹未尽地睡不着,居秀贞酣睡得香,两只脚卡在他半腰里,有点痒。
沈文波知道从前的老婆居秀贞回来了。
08
这天小梅从五一路上回来,进门见居秀贞也在,就说正好和你们商量下,五一路上的帅哥靓妹发廊转租了,我想接盘开家分店,我带两个人过去打理,肯定能做起来的。
沈文波说也听说了,那个小老板吊儿郎当,心思不在店里,哪里做得好?按说五一路的市口好,人气足,我看能玩。
居秀贞说那这里忙得过来吗?小梅试探着说,师娘干脆你也过来算了,我估计你们差不多该要孩子了,生意生养正好两不误嘛。现在怀了,明年夏天生,天气正好,大人小孩都不受罪。
沈文波看着居秀贞,等她的下文。居秀贞笑了,看不出来嘛,小梅什么都懂呀。又说万一沈老板不肯收我呢?
沈文波没猜到她会这么说,呵呵的说你搞错了吧,我们是在给你打工呐。回头问问文凤,要不喊她过来帮忙。
就这么定下来了。
现在轮到居秀贞干着急了,存心想要了,小心又小心,连老太婆给的民间偏方都用上了,就是锅不动瓢不响。
卫生院的胡医生告诉她,是因为之前药流,宫内没清理干净,造成月经紊乱,影响受孕,需要好好调理,不过问题不大。
出了卫生院,居秀贞问你刚才用那种眼神看我,什么意思啊?
沈文波说,我根本就没看你,是你自作多情。居秀贞踩了他一脚,老实点,不然我会反悔的。
沈文波嬉皮笑脸地说,我做不成老子,你也当不成妈。
居秀贞唬了脸,正色道,你这态度,是想写检查的节奏吧。
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往中心去。
七个月后的一天早上,居秀贞挺了个大肚子,坐在美容美发中心朝南的皮椅里晒太阳,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,高声喊新来的小徒弟,把门后头的海报取下来,挂到醒目些的位置上去。
小徒弟笑说,师娘喜欢女孩子啊。
居秀贞摆了手,你晓得个屁,她叫秀兰·邓波儿,世界著名小童星。
09
居秀贞的预产期临近了,小两口还好,倒是老太婆和老头一天天地紧张起来了。
老太婆叽咕了不少次,建议去卫生院找个熟人,打个A超B超的,看看到底是男是女。沈文波不以为然,笑话她都什么年代了,还这种老封建。老头在边上插嘴说,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,你还能翻天去啊。
沈文波唬起脸吓他们说,这么干是违法的,公安要抓的,哪个医生敢给我们照啊。
居秀贞一本正经地问过沈文波,到底想不想是带把子的?沈文波轻轻拍了她的大肚子说,我是真的想要个女儿,小棉袄,多贴心呐。
居秀贞笑他想得美,是女儿也肯定是跟她最亲。沈文波说要不你就生个龙凤胎呗。居秀贞拿开他的手,说我有本事生,怕你没本事养呢。你的意思还是想要个男孩嘛。
沈文波憨笑了贴上来,腆着脸说,真的无所谓,只要是你生的就行。女孩子多好,像那个秀兰邓波儿,小精灵一样,多讨喜啊。
居秀贞说女儿真的成了小明星,你就不用再开店了。不过女孩子还是不要让她做明星的好,外面坏人多呢,就当个平头小老百姓,找个好人嫁了,平平安安也蛮好的。就跟我找了你一样。
沈文波很开心地搂过她,哎呀了一声,说起当年第一次看见她时,真的吓了一跳呢,奇怪的是倒没有真的怕她,就是舍不得,心疼她,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她。这么说吧,我第一眼看见你,就认定你是要做我老婆的呢。
居秀贞也乐了,说你肯定是看我长得漂亮吧,你这个好色的家伙。孩子千万不能像你,一定要像我才行。
沈文波忽然想起上次动手打了她,就有些内疚了,趴在居秀贞耳朵边上,小声说,上回是我冲动了,冲动是魔鬼,你真的生气了吧?
居秀贞故意把脸板起来说,嗯,你是有点过分,居然敢打我。转而又说,其实我做了也很后悔的,至少应该跟你商量一下。我也冲动了,咱俩算是扯平啦。
沈文波顺势亲了她一下说,对嘛,这么大的事,毕竟是人命关天啊。
居秀贞举手拍了他一下,去去去,你还有理了?下次再动手试试?!
沈文波憨皮厚脸地靠上来,下不为例,下不为例。
居秀贞在卫生院里住到第三天晚上忽然来阵子了,疼得拼命地喊,眼泪直掉,脸上是黄豆大的汗珠往颈项里淌。送到手术室折腾了两个多小时,最后还是破腹抱出来个小子。
一大家子守在产房外头,胡医生拉门出来摘了口罩喊沈文波,沈文波挤进去几步,接过护士送过来的襁褓,看见一张红通通的小脸,小猴子一样,头顶上一层卷卷毛。
居秀贞是天亮时苏醒过来的,轻轻地喊醒了趴在她床边睡着了的沈文波,问带没带把子?手指头脚趾头都齐吧?赶快抱给我看看撒!
沈文波把孩子抱过来,她使劲地贴在脸上闻闻嗅嗅,说奶香呢。又抬手摸摸他的胎发,很奇怪地问,怎么是小卷毛的啊?沈文波也乐了,肯定是你看那个秀兰邓波儿看多了。
居秀贞提议等孩子百露那天,抱他去拍几张照片,挑一张放大了,也挂到店里去,人家要问,就说是小俩口,娃娃亲。
沈文波连连摇头说不行,不能找外国的洋媳妇,将来老子要爬灰语言不通难度大。
居秀贞还要说,沈文波打了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,说再睡一会吧,烦那个神做什么。明天再说。对了,孩子的名字就叫秀波了?
说到这个,居秀贞又来劲了,对啊,多好的名字呢。
沈文波说好是好,老的不高兴,说是凭什么又让你压我一头?我老是排在后面,给你垫底。
居秀贞噗嗤笑了,说关键叫波秀也不顺口啊,说完哎呀一声喊刀口疼呢。
沈文波慌忙爬起来,凑过来掀起被子看了看,很长的一道口子,像吸附着一条蚯蚓,心里就有点舍不得了,伸手去抚摸了几下,安抚说,要不要打个热手巾把子?
居秀贞皱着眉头哼哼不要,沈文波掖好她的被角说,安心睡吧,等明天再说。
这时候天光已经差不多大亮了,红兮兮的朝阳从东边的空地上慢慢地爬升,像一枚硕大的透明的鸭蛋黄,还是溏心的。
无数道光线穿进房间里,许多细碎的轻尘飘浮着,旋转了,如同毛茸茸的小线头,沈文波猜不出它们将会扯出一幅什么样的图画。
他只知道,明天,其实也就是今天了,又是崭新的带劲的一天了。
多好的明天啊,一个接一个地来了。
2016-8-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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